她的话,让我想起了约翰·弥尔顿所写的失乐园。这本是取自圣经的故事。故事的大概内容,说的是撒旦为了让上帝所造的人类堕落,只身潜入伊甸园,附身在一条小蛇身上,进而诱惑夏娃和亚当吃下智慧树上的禁果。而作为吃下禁果的代价,亚当夏娃二人被驱逐除了伊甸的乐园,故名失乐园。故事是在暗指,人本身是自由且理智的生物,却会因为诱惑而去犯下错误。
在她眼中看来,此时此刻的我是在引诱她走向堕落么?
未免也太夸张了。
“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
起初,我没能够理解过来她为什么会这样说。可是当我理解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从椅子上起身,离开了座位。
“诶,客人,您的咖啡!”
她点的咖啡才刚送来,可是白水希却丝毫不理睬服务员,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开。
见状,我只好带上借来的书本,赶忙追了上去。刚从室内追了出来,冰冷的空气便让我打了个哆嗦。我四下张望,在路灯下发现了那个正在向远处奔走的身影之后,我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她跑得非常快,即使我费尽全力,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不减反增。意识到无论我怎样追逐都不可能把她留住后,我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个背影离我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校园过道的拐角处,不见了踪影。
站在原地喘气缓了缓,只能说,这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不得不说,我对白水希的了解还是太少太少……我自以为了解到了她,但事实却证明我错了。
这或许就是傲慢的代价吧。
失策了。
事态并没有如我所预期的那般发展。我所窥见的未来,并没在现实中发生。
现在,很头痛。因为突然发生意外,原本所计划的一切不得不推倒重来。而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和白水希取得联系。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追不上她的话,那我可能今后再也没机会和她说上话了。
◆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内心被人看穿的感觉……真的太恐怖了。
不……与其说是恐怖,倒不如说是像一个黑洞一般,深深的吸引着她。自己心中所纠结的事物,自己心中无法抉择的选择,全都被他看透。
这样的感觉,简直不能够再恐怖了。
像是在告诉她:“我很懂你,所以就算你依赖一下我也可以。”
摆在她面前的,就是如此的一份诱惑。
倘若自己顺着这份引诱,踏入了他所期望的位置……那会怎么样呢?
她有预感,如果今天晚上她放下心来把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话语和他说了以后,她会忍不住的。
这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就像是宝藏一般。要是就这样把这些宝贵的东西送给他……若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底细,开始了解了那个不为人知而别扭的她……她害怕自己会无法在遏制住内心中的无奈。
自己的坚强,一定会因为这份诱惑而奔溃的。而为了避免这个结果,她不得不抵制并拒绝来自他的帮助。
对白水希来说,黑夜就是她的一切。
而她也深知,若是某一天品尝到了光明,那她必将无法再忍受黑暗。一切的一切,都将会全数崩塌。一旦演变成那样的结果,那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她疯狂地奔跑着,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逐着她。她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完全忘记了那个自己正在躲避的人,其实是个体能废材。等她想起这一点的时候,自己甚至已经跑出了校门,来到了学校外头。
马路的对面,是那件赵舒语所在的打印店。直属队二组的成员基本都在守备地下室。而地面上的守备,则是由五队的人来负责。也不知道,那些学生会的眼线有没有发现她已经脱离监禁的事实呢?
有点不太想要回到寝室去……如果回去的话,那么明天必然又会见到那个男人。那无机质的眼神,真的很让人讨厌。
正当白水希站在校门口发呆之际,一辆小轿车停在了她的面前。前车窗被摇下,而后车门也有人为她打开。
“白水希,上车!快!”
那个用发胶把头发整成刺猬头的男子冲她喊道。
来的人不是别人,是秦齐。
◆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明知道早上五点就得起床,可现在却还不回寝室去睡觉的我,也真是疯了。
或许是因为我知道,我还不能这样放弃吧。
如果现在就放弃的话,那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今后的日子,恐怕会要比今天更加难过。
呼啸的寒气无情地折磨着我暴露在外的肌肤,而随着时间越来越晚,肚子里的晚餐早已消化得差不多。再加上为了抵御寒冷,身体所产生的额外能量消耗,我现在可谓是又累又饿。也不知道,凭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究竟还可以撑多久。
“小伙子,你等的人还没来啊?”
与我搭话的,是负责女寝守夜的宿管大妈。前些天,我们曾见过面。
“嗯,还没来。”
处于礼貌,我还是回应了宿管大妈。我现在的状况,其实不是很想说话。
“要不要进里边来坐会儿?”
或许是看我在门外站了有三个小时了,宿管大妈向我发出了好心的邀请。只可惜,她的邀请,我没法答应就是。
“没事,我在外边等着就行。”
如果我进去的话……一定会睡着的。
最近本身起的就早,中午还没有午休时间。现在的我,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快要濒临极限。如果要保持意识清醒,那我只能站在寒风中,而不能进入温暖的室内。
“她回来了吗?”我向端木雪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半个小时前,我问过她一次。那个时候白水希还没有回来。
此时此刻,不论是我还是端木雪,都有些没心思睡觉。
如果今天……白水希逃回了白虎盟,那不论是对我还是对端木雪来说,都会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
除了等待,我已经没有别的什么能做的了。
直到这个时候,我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为什么我的身体素质就这么差劲呢?若是我的体力更好一些,说不定就能够追得上白水希了。但可惜的是,凭借我这说是“累赘”也不为过的身体,要想在跑步速度上胜过白水希,那是一点胜算也没有。所以那个时候,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跑掉,没有阻止的能力。
或许……为了预防这种情况,我其实应该把端木雪也带过去的吧。如果端木雪也在的话,那或许还有追上白水希的可能性,不至于她现在跑哪去了,我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真的是……我太没用了。
“她还没回来。”
没过多久,端木雪回复了我的消息。
本以为白水希会饶过大门,通过爬栏杆的手段进入女寝。如今看来,她似乎还没有要回来的打算。
完全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真是急死我了。
说真的……凭借学生会五队的守备人员,我觉得没有人能够拦得住她。赵舒语待在地下室内不能动,而端木雪和我现在又不知道她的位置。如果白水希真想回去了,那没有人能够拦得住她。
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并不正常,换句话说,在被我刺激过后,她的思考力可能并不冷静。我觉得,她是很有可能做出不顾端木雪而选择回白虎盟的决断。那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结果。
可恶……到底在哪啊……
为什么还不回来……
因为不知道踪迹,我也只能在女寝门口傻等着。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正当我的希望之火快要灭掉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对我而言,这手机铃声无异于天籁之音。在听到它的一瞬间,我的第一反应是白水希打电话回来了。然而,当我激动地拿起手机,仔细一看来电人的时候,印在手机屏幕上的三个字,让我差点心脏骤停。
赵舒语。
这是她打来的电话。
为什么赵舒语会打电话给我?
此时此刻,无数种的可能性如烟花一般在我的脑海中爆炸开来。而在这无数种的可能性中,最耀眼最醒目的,无异于“问罪”二字。
可能……白水希逃走的事情败露了。我想,应该是学生会那边确认了白水希已经逃离了我和端木雪的掌控,所以赵舒语才打电话给我的吧。
失职的惩罚是什么?失败的代价,往往会比成功的代价要严重得多。我仿佛可以预见到,因为任务执行失败,我和端木雪将会被赵舒语赐予断指诸如此类的惩罚。
当刀砍下去的时候,一定会很痛吧。想到这,我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盯着“赵舒语”这三个字,我在寒风中沉默良久。此时此刻的我,竟然品尝到了恐惧的滋味……不,其实我自己断指,对我来说也就那样。但让我无法接受的是,端木雪可能遭受的惩罚。
不论我再怎么害怕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我那残存的理智还是在警告着我,这个电话,不得不接。
抬起不自觉发颤的手,我拨动了屏幕上的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准备聆听审判的言辞。
“给老娘通知一组的所有成员,现在立即给老娘从床上爬起来,到地下室集合。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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